专稿丨甘于恩：哭岑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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哭岑生

甘于恩

第9届国际粤方言研讨会合影

后二排左2为岑安民先生

昨晚翻阅朋友圈时，看到国锋兄的微信曰“今夜惊闻恩师岑安民夫子在港仙逝，享年88岁。”久久不敢相信，那位爽朗乐观幽默、为人正直热心的岑先生，就此离我们远去了！我随即留言予国锋“代我向岑先生的家人致以深切的问候，并请节哀顺变”。

我认识岑先生应该二十年有余。能认识先生，皆属缘分。本世纪初，我和方小燕、王建设、丘学强还有汤翠兰，同在詹伯慧师门下攻读博士学位，同门之间除了切磋学问之外，还参与一些研究课题的调查。方小燕是国家级普通话测试员，理论与实践皆为精通。岑安民先生是香港中国语文学会的会员，业余在港教授普通话，二人因普通话而结识。我来自闽南地区，南方口音浓重，照理无缘际会岑先生，可是不知何故，岑先生对家乡方言恩平话（四邑话的一种）产生了兴趣，刚好我的博士论文选了四邑话的语法做研究，很需要有人牵线找寻发音人。这样一来，方小燕便热心搭桥，得以认识岑先生。时在2000年前后。记得第一次见面是在华南师范大学的某个餐厅，从年龄来说我属晚辈，理应由我尽地主之谊。但岑先生非常客气，说要跟我们学国际音标与方言学，得执弟子之礼，付款埋单之后，还留下了联系方式（那时大概还是固话）。

自此我们就经常在电话中畅谈人生，讨论学术。对彼此的认知也逐步加深。四邑话非我母语，做起来相当吃力，而四邑话的语法研究也少。所以我打算从第一手材料入手来归纳、认识四邑话的语法特点。那时女儿尚小，家务也重。好在有热心的岑先生，第一次前往恩平恩城开展工作，岑先生还专程从香港赶来，协助联络发音人，安排我的食宿，在调查过程中还以他敏锐的语感，帮我分析恩平话的语法现象，使得研究少走弯路。那段时间我多次往返恩平，岑先生也数度返乡，好像是最后一次调研，他在席间取出一瓶珍藏多年的茅台，说“甘老师，我们今晚好好喝一杯，庆祝你的学业进入收官阶段！”彼时先生的身体尚好，那晚我们喝了不少，更对恩平方言的研究畅所欲言，大家情深意切。因四邑方言，我也结识了诸多四邑乡贤，像唐立契、谭国锋、岑能端等，并得到他们切实的帮助。我在博士论文的后记中写道：“这项研究能有初步的结果，香港朋友岑安民先生功不可没，他以其地道的语感、对家乡方言的热爱以及对专业的浓厚兴趣，为我的研究提供切实有效的帮助，他是我论文的忠实读者和批评者，他对论文中出现的错误，诚恳指出，令论文有机会得以改善。”确非套话。

2001年12月，第八届国际粤方言研讨会在暨南大学举行。为了准备这次研讨会，他提交了论文《恩平（江洲）话音系说略》，在准备过程中，他多次往来香港广州，住在暨大专家楼，经常与广州的方言学者聚会，像伍巍、方小燕、钟奇和我，都是他的座上客，他还谦虚地说这是“请师”。这是有史以来第一篇恩平话音系的专论，后来发表在《第八届国际粤方言研讨会论文集》（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，2003年12月第一版），受到学界的关注，时有引用。岑先生在论文脚注里对伍巍、钟奇和我都致以谢意，曰“启发良多”，令我甚觉惭愧！

2003年12月22日，由澳门中国语文学会主办的第九届国际研讨会在澳门举行，我和邵慧君带着刚5岁的女儿前去参会，刚好岑先生也从香港过来，提交并宣读了论文《四邑恩平话特殊形象词初探》，令大家对恩平话的特殊形容词有了进一步的了解。我们在会中和会后的交谈中，都不时涉及四邑话研究，他对小女的成长也关爱有加。岑先生的论文后来被收入《第九届国际粤方言研讨会论文集》（澳门中国语文学会，2005年第一版）中。

岑先生经常说，暨南大学汉语方言研究中心像一块磁石，吸引他时而前来探访、学习。但其实岑先生那种“活到老学到老”的精神，更值得我们学习。2009年12月，我接任汉语方言研究中心主任，他对中心工作一直都十分关注和支持。2012年12月第十七届国际粤方言研讨会在我手上举办，岑先生虽然没有提交论文，还是前来旁听。后来随着他健康状况转差，学术活动便渐渐减少参与，主要在香港和恩平两地休养。不过对于中心的事情，始终倾力支持。2016年下半年，为了适应形势发展的需要，我倡导成立了语言资源保护中心，并创办了《语言资源快讯》公众号以及《语言资源通讯》杂志，他即时关注，阅读推文，并提出改进意见。2019年4月19日上午，我出席了恩平市文联主办的《恩平方言丛书（第三辑）》首发式，岑先生刚好在恩平休养，我于首发式后前去拜访，向他汇报近期的工作和困难，他对语保中心的工作非常赞赏，并捐出1000元资助《语言资源通讯》的出版（见语言资源快讯相关报道）。

不为名、不图利，是岑先生一贯的风格。他不独支持我的工作，对于家乡的文化建设亦是热心赞助，就我知道的《恩平音字典》的编辑出版、家乡中小学的推普等公益事业，都得到他的无私帮助。前一两个月，我接到他从香港打来的电话，先生还是一贯的笑声朗朗，中气十足，我感到很欣慰，相互约定待疫情过后，我们在香港或广州再聚。没想到这竟是岑先生最后的留言，今晨醒来，悲从中来！

我拙于言辞，在此借用伍巍兄昨天深夜拟就的《悼安民先生》诗一首，表示对岑先生的深深怀念：

谈笑风生说语林，

情怀无不故园心。

今宵夜雨连绵作，

恸哭香江一老岑。

       2021.12.20.夜伍巍

岑安民先生安息吧！

甘于恩2021年12月21日（冬至）晚

匆草于暨南大学语言资源保护中心

图片｜来自网络

本期编辑 | 王怡美

本期审读 | 张盈

责任编辑 | 甘于恩

投稿邮箱：[e-mail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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